徐林：特色小镇要么唯一要么“抱紧”大城市

　　不久前，国家发展改革委城市和小城镇发展中心主任徐林撰文《政府主导的特色小镇模式为何失败？》，道出特色小镇在我国新型城镇化过程中的积极作用和特殊意义，也直陈了目前特色小镇面临发展的问题。

　　近日，2018中国特色小（城）镇产业发展高峰论坛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成功举行，各地特色小镇的操盘者们坐在一起，进行了一场头脑风暴。

　　作为一个长期观察者和研究者，徐林在致辞时表达了自己对特色小镇发展的深刻感受：

　　“我相信大多数人都和我有同样的体会，真正要做好一个特色小镇并不容易，尤其是要平地而起，建设一个全新的特色小镇实际上有相当的难度。它要求有好的区位条件，有好的禀赋条件，有好的产业支撑条件，同时还要有和城市之间的密切联系，要有更大的客户群体或者是消费群体。”

　　如其所述，特色小镇的建设和发展要取得成功，不可能一蹴而就，它需要很多条件支撑，也需要更多的研究和关注，找准其发展的基本规律。

　　为此，城市进化论对徐林进行专访，继续就特色小镇展开讨论。

　　大浪淘沙始见金

　　城市进化论：新时代特色小镇建设进入新的阶段， 您认为2018特色小镇建设发展的主题应该是什么？

　　徐林：用几个关键词来描述，就是规范、纠偏、特色、可持续、健康。

　　特色小镇发展一定会有一个大浪淘沙的过程，会留下一些精品小镇。大多数特色小镇还会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才能发展起来。现在有名的小城镇，过去发展了上百年甚至几百年时间，现在也就不过是10万人，所以要平地而起一个全新特色小镇，时间会更久。

　　城市进化论：您刚刚也提到真正要做好一个特色小镇并不容易，能具体阐述一下原因吗？

　　徐林：因为特色小镇和大城市不一样，它在任何一个产业、任何一项服务的市场化发展过程中，面向的消费者群体并不像大城市、超大城市那么大，不容易实现所需要的规模经济，所以它产业的特色一定要其独特性，要么是独特的资源禀赋，要么有创新推动，或者其他一些优势要素，或者是服务于一个大的产业链构成。

　　城市进化论：我们也注意到在特色小镇建设过程中，有些地方政府债务扩大的现象， 怎么防控这个风险？

　　徐林：一般来说，一个特色小镇能做起来，它的债务就能够通过现金流的方式偿还。最怕政府和企业大量投资进去，但建设形不成规模，人流、物流、要素流无法聚集，就极有可能成为空镇、鬼镇，也会构成坏账，需要特别防范。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一直强调特色小镇一定要健康、可持续发展，跟债务问题也是密切相关的。

　　乡村和城市之间的特色桥梁

　　城市进化论：新发展阶段下，特色小镇又能在乡村振兴中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徐林：中国的城市化进程还处于50-70%这样一个比较快的发展阶段。这个阶段要构建合理的城镇体系和格局，同时还要通过乡村振兴战略促进城乡发展一体化，这是一个非常宏大的一个命题，而且也是很复杂的一个政策和制度难题。恰恰是特色小镇建设，在中国城镇体系构建过程中，在促进城乡一体化发展过程中，促进乡村振兴战略过程中，可以发挥独特的作用，所以才引起决策者和投资者的高度关注。

　　乡村和城市之间连接的桥梁往往是小城镇，特色小镇是小城镇的一个类型，而是在独特区域范围里，形成产业支撑、就业机会，吸纳各地劳动力到镇里工作，成为镇里的居民。特色小镇最容易成为农村转移劳动力落脚的地方，所以与乡村振兴关系密切。总体来看，我们希望在农村周边地区能够形成一些有吸引力的、能吸引农村剩余劳动力就业的特色小镇。但这些小镇第一要有产业支撑，提供就业来源，第二要有好的公共服务，这样小镇居民才待得下去，第三要有便利的交通，这样各种要素才能聚集，形成生产、发展机会。

　　城市进化论： 从产业角度讲，哪些优质产业是好的特色小镇范例？

　　徐林：不能一概而论，但总体分几种类型。一类是特色小镇本身自然资源禀赋支撑的产业，比如有很好的旅游条件、旅游产业发展环境，可以支撑特色小镇发展。还有一类，就是和周边城市群产业链形成配套的特色小镇，它的产业不是单独的特色小镇产业，而是一个大的地区、产业链、产业集群配套的产业基础。这也是有前景和空间的。还有一种就是完全内生型，基于它本身独特的创新资源，形成创新驱动的独特产业， 生命力和竞争力更持久。

　　换句话说，特色小镇要发展得好要么是有唯一性，要么是和大城市产业集群配套。中国好的特色小镇布局基本上在城市群周围，面对的消费群体是巨大的。偏远地区的特色小镇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它有独特的自然禀赋。凭空发展其他产业是很难的，因为产业发展需要配套，但一个特别偏远的小镇很难，它必须与周边发生密切关系。

　　没有人的镇就是空镇

　　城市进化论： 现在各地都在“抢人”，对特色小镇来讲，人才也应是一个非常核心的要素。

　　徐林：非常非常核心，如果没有人的镇就是空镇。但特色小镇如果要吸引人，比大城市更难，特色小镇本身就业机会就不如大城市多，规模经济、专业分工都难以实现，所以要吸引大规模人口流入，难度比较大。那些发展稍好的特色小镇，基本都在城市群地区，在一些大城市或者特大城市周边，形成了城市之间互相配套和支持的关系，在特色小镇就业的人就有了支撑，这是可持续的。

　　城市进化论：你怎么看部分城市控制人口的政策？这对小城镇有什么启示？

　　徐林：未来城市的发展主要靠创新驱动，创新驱动靠的是人才，所以一个城市看它有没有潜力和空间，重点就是看它的人口是增加的还是减少的，任何一个城市，一旦开始出现人口减少，它就开始走下坡路了，这是各国城市发展表现出的共同现象。所以我特别担心现在觉得自己人口过多的城市，老想把人挤出去，等到真正非政府管制下的人口开始减少时，麻烦也就来了。全球出现问题的城市都面临人口减少的一个压力。所以我们考察一个城市时，经常候会问一个问题，这些年常住人口是增加还是减少？这是我们看城市问题的一个角度。

　　中国目前比较突出的问题就是，一二线城市大都是人口净流入，三四线城市就不太一样，中小城市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吸引力，人口规模上不行，人口密度过低，难以繁荣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