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学家钟扬,是复旦大学和西藏大学教授。他甘愿从上海搬到西藏,走遍青藏高原条件艰苦的高海拔地区,只为了收集一些甚至上百年后可能会对人类有用的植物种子,因为这些植物一旦消失,就再也挽救不回来。他说自己是为了种子“末日方舟”而行动,而他帮助西藏培养博士生和植物学研究者则是为了“播种未来”。
钟扬教授也是“科学队长”节目的一位主讲人,以下是他近期在“一席”的一则演讲视频和文字实录,由“科学队长”联合出品。他在演讲中讲述了自己希望通过收集一颗颗普普通通的种子来造福苍生的追求和故事。
1.湖北猕猴桃怎么变成新西兰“奇异果”
1984年,我大学毕业以后到中国科学院工作了16年,是在中科院的武汉植物研究所。我们所里面最重要的一个植物是猕猴桃,它是1904年由英联邦国家的传教士和那些专门来寻求各种各样奇花异草的人,在湖北宜昌农村意外发现的,我们叫他们“植物猎人”。
我们今天知道它叫猕猴桃,可是当时即使在宜昌城和武汉都没有人吃它。找到这种植物以后,他们觉得它成熟了以后味道非常美,而且有一种特殊的风味。我们现在知道它维生素C的含量特别高,酸和甜的比例会随着时间变化带给这种水果一种特殊的味道。
他们当时从树上剪下来20多根枝条带了回去。在我们现在植物学家看来,这简直是个意外。为什么?我们今天知道了这个植物是雌雄异株,所以他光把雄的剪回去,或者把雌的剪回去,是无论如何不能繁殖的。而当时全世界的生物学家没有一个人知道植物的雌雄异株的机制。
顺便提一句,植物雌雄异株的机制后来被知道,是因为日本科学家从中国的银杏中发现了植物的精子,才知道植物原来有雌雄之分。大多数植物是雌雄同株的,一类植物上既有雌花也有雄花,它们可以授粉,可以繁育后代。
而像这种雌雄异株的植物需要巧合。20多根枝条带到了英联邦国家,最后终于传到了新西兰。最后在新西兰他们居然用一个父本,一个雄性和两个雌性进行杂交,得到了新西兰非常重要的品种,在国际上被取名叫Hayward。
猕猴桃在新西兰取得成功是来自中国的一个植物的基因,一个植物带过去了,成了我们广义上的“种子”,我们叫植物种质资源。
几年前,我被新西兰国家生物资源的会议邀去作大会报告,当时主持人说钟教授告诉我们一个新西兰如何从中国偷了猕猴桃的故事。我用的英文词叫“引进”,他用的是“偷”。确实,因为并没有拿签证,也没有跟我们任何部门申报,所以那不应该称为引进。
但是他们还是作出了巨大的努力。首先,他们的植物学家进行了反复研究,终于筛选出世界上最好的品种之一,Hayward;第二,他们相关的文化管理和经济学家们,巧妙地把英文名称Chinese gooseberry改成了Kiwifruit。
Kiwi是新西兰的国鸟,这样的话在国际市场上让人听起来就像是新西兰的东西。而且这个名称后来又被翻译回中国了,变成了“奇异果”。
另外,他们也有管理学上成功的经验。他们跟我们不一样,他们猕猴桃种植区旁边必须要建机场,以保证三天之内能够运到全世界各地。而我们的猕猴桃现在还拿来扶贫,什么地方不能运,我们就什么地方种猕猴桃。
最后的结果是,我们无论如何也吃不到那么新鲜的猕猴桃。这当然是一个管理上的问题。新西兰解决了这些问题以后,利用中国的这个资源,让猕猴桃成为了新西兰第一大产业。这让中国植物学家也倍感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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