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也许并不知道,今天石家庄一带的这片土地,在群雄逐鹿的战国时代,曾有80余年的时间,既不属于燕,也不属于赵,而是属于一个名为中山的神秘国度。
为了与汉代的中山国相区别,考古学家称之为“古中山国”。
它曾一度被魏国所灭,也曾灭而不亡,在太行山东麓快速成长为仅次于战国七雄的强国之一。然而,却又在盛极一时后,倏忽之间,王厦倾覆,就此沉寂。
少有史籍记载,几乎无人问津。两千余年,它被人遗忘。
直到上世纪70年代,考古发掘将古中山国从沉睡中唤醒。
当岁月再度刻下几多年轮,我们请到已经80岁高龄、曾亲历古中山国考古的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原研究馆员刘来成,讲述那段苦苦探索、证实、揭秘古中山国的考古发现历程。
在河北省博物院的十大镇馆之宝中,有三件来自位于平山县的古中山国都城遗址。
然而,鲜为人知的是,由于年代久远、史料缺乏,当上世纪70年代“古中山国”考古发掘工作刚开始在平山县进行的时候,却并不被看好。
今天再回首,器物华美、技艺精湛的古中山国,实在是一颗在历史长河中掩埋太久的耀眼明珠。
独特墓室结构保住“整库”文物
“也许,就该着我去做古中山国考古吧!”
2016年12月12日上午,石家庄市建华大街省博宿舍,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原研究馆员刘来成家中。陷入回忆的老人,半仰着头向后斜靠在沙发上,几乎是自言自语地感慨着。
老人至今清晰记得自己与古中山国的第一次“擦肩”。
“那是1974年3月的一天,我刚从邯郸出差回来,一进办公室,就看见同事孟浩正在端详几张照片。”
“这是哪儿?”当时在省文物管理处工作的刘来成,一瞥之间,看见照片上是两座高大的土丘和正在土丘附近取土的农民。
“这是我在平山县上三汲公社出差时看到的,感觉是墓葬封土,就拍了几张照片。”孟浩回答。
刘来成的第一感觉是,“好有气魄啊。”
说来也巧,就在刘来成看过照片之后不久,河北省博物馆(今河北省博物院)的工作人员赵巨川,又向刘来成展示了几件上三汲公社社员挖出的战国时期的铜套杯、铁带钩等文物。
“又是这个‘上三汲’。当时我就想,应该找机会去实地看看。”刘来成说。
几天后,借着在石家庄多地进行考古调查的机会,刘来成和同事尤道源一起,坐上了开往平山县城的公共汽车。
“到了县城,我们每人租了一辆自行车,一路打听着往上三汲公社骑。骑出县城大概20多华里之后,我俩隔着滹沱河,望见路边果然有两个并排的大土丘,十几米高。走近了问老乡,才知道那里就属于上三汲公社。”
刘来成当时就意识到,这两个土丘大得不寻常。
“目测直径就有90多米。当时村民仍在土丘顶上取土,挖出的一些筒瓦、板瓦的碎片就堆在一旁。而且我们发现,土丘附近有一座古墓,墓口已经在取土时露了出来。”
由土丘之大,刘来成他们推测,那下面可能是一座贵族墓,甚至是王墓,露出墓口的古墓可能是陪葬墓。土丘顶部的筒瓦、板瓦形制看起来像是战国时期的,而且墓顶当时可能曾有大型建筑。
这一推断不久后便得到了证实。
这两座土丘下面,一处是将战国时期古中山国推向鼎盛的第五代国君中山王公式之墓,另一处是先于其去世的王后之墓。
而上三汲公社,也就是今天的平山县三汲乡,正是史籍所载古中山国灭亡前最后的都城——古灵寿城的核心所在。
“快回去汇报,调人,支摊儿,进行抢救性发掘!”刘来成嘱咐上三汲公社的负责人看管好现场,便兴冲冲赶回石家庄,将现场调查结果向上级作了汇报。
但当时的省文物管理处,几乎无人可派:石家庄市藁城台西商代遗址考古正在进行,定县(今保定定州市)一处汉墓出土的竹简也待整理……勉强凑得人手已是当年11月。“当时,所里调派了我和陈应祺等4个人到上三汲公社进行考古工作。”刘来成回忆说。
可刚一到现场,他们就吃了一惊——
“村民们不但挖开了那座开口的墓,还端来挖出的一簸箕玉器碎片给我们,直问我们他们能不能因此受到表扬。殊不知我们看着那一簸箕碎玉,心都在疼……”现在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刘来成还是一脸无奈——玉器出土前的位置、排列方式都被破坏了,许多最原始的考古信息也因此永远消失了。
“当时要是再不张罗起来,更多的地下墓葬遗址可能说破坏就破坏了!”多年过去,刘来成的话语中仍流露着遗憾。
1974年11月,古中山国考古工作正式开始。
经过初步探测,考古队在土丘一带发现了多处制作陶器、铜器、玉器的手工作坊遗址,还发现了一段古城墙的夯土地基和7座王族墓及多个陪葬墓,其中编号1号和6号的是王墓。
发掘从1号墓的多个陪葬坑开始,其后又陆续发掘了被严重盗掘的3、4、5号王族墓。尽管出土了多件玉器、车马器、铜器等,但让考古队员们失望的是,竟无一件可以帮助认定墓葬归属。
直到1975年春6号墓的发掘开始,整个考古队的期待又高涨起来。因为,这是第一座被打开的王墓。
可发掘结果是,主墓室已被盗掘,空无一物。
就在大家感到失望的时候,考古队决定,沿主墓室椁室的边缘范围,向外加探。一铲,一铲……终于,一些掺杂着朽木木屑的灰土出现在从探洞里提上来的洛阳铲中。这些灰土,与周边夯土土层显然不一致。
有门儿!
最终,经过探测,刘来成他们居然在主墓室东西两侧,各找到了一个与主墓室并不相连的陪葬库。这,后来也被证明是古中山国独有的墓室结构。
打开两侧陪葬库,考古队员如同中了大奖一般兴奋起来:几百件精美文物因为这种独特的墓室结构,幸运地躲过了盗贼的洗劫,依然静静沉睡在原处。
“是‘山’,中山的山!史籍有载古中山国‘山在邑中’,与山大有渊源!”当刘来成看到西侧陪葬库里铜山字形器时,激动得大叫起来。
此前关于此处为古中山国遗址所在的推断,有了新的线索。考古工作者们向最终的真相靠近了一步。
6号墓东西陪葬库共出土铜山字形器一组6件,高度均为143厘米,每件重50多公斤。器物下部都做成了可以安插木柱的圆筒状,出土时有的筒内还残留着朽木。
今天,在省博物院“战国雄风——古中山国”第二展厅王室宝藏展厅,这6件铜山字形器与此后1号墓车马坑出土的5件略小的铜山字形器被重新插上木柱,分两排陈列在展厅入口处。两千多年后,这些仪仗礼器,仍静静地宣示着昔日古中山国的气势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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